康熙二十四年间,清王朝正式开海禁,并在广州、漳州、宁波、云台山设立了四个海关,分别作为广东、福建、浙江、江苏四地的通商地。自唐代开始实行的中国对外贸易市舶制度终于终结,海关制度兴起。
1842年,根据中英《南京条约》规定,宁波作为五个通商口岸之一被迫开埠。由于长三角是丝、茶等产品的主要产地,浙海关关税税率也明显低于粤海关,西方货船便常来舟山沈家门港停泊,“舍粤就浙”现象不断蔓延。宁波港的繁忙被光绪《鄞县志》卷二记载下来:“鄞之商贸、聚于甬江,云集辐辏,闽人最多,粤人、吴人次之。”
150年后,宁波保税区于1992年经国务院批准成立,承载着进出口加工、国际贸易、保税仓储三大主体功能。
27年的积淀成绩斐然,保税区形成了在国际贸易、特色制造、保税物流、外贸综服等四个领域的产业集群。然而专注于实体产业的发展却让宁波错过了互联网经济的上半场,尤其是2009年3G元年开始的移动互联网红利。同时,宁波的港口优势与城市产业发展、城市后方经济腹地并没有很好地联动起来。这些都导致宁波在与杭州等兄弟城市的竞争中落后。
GDP指标,10年前,南京落后宁波84亿元,如今已高出宁波1000多亿元;武汉落后宁波210亿元,如今高出2000亿元;曾落后1000亿元的长沙也在今年上半年后来居上赶超宁波。
宁波需要改变,尤其是从互联网的上半场——消费互联网进入到下半场——产业互联网。
保税区率先行动,鼓励企业探索大数据、人工智能、区块链等新技术在传统产业龙头企业中的创新应用,搭建金融科技(区块链)产业园平台,不断集聚产业生态资源,覆盖供应链金融、保险科技、跨境结算支付、金融监管科技等领域。
这是保税区深思熟虑后的选择。一方面,金融科技的核心在于风险控制,而风险控制最关键的要素是数据,作为首个“中国制造2025”示范点的宁波,正走在产业数字化转型的发展快车道上,拥有巨大的数据宝藏;另一方面,宁波拥有93家上市公司,总市值超过8千亿元,是培育更多金融领域应用场景的肥沃土壤。
从物流港到贸易港再到金融港,这是宁波未来的发展方向,也是最适合宁波的发展方向。这座一头连着东海、一头连着大陆的城市,正焕发出新的生机。
在近现代史上,以钱庄和航运起家的宁波人吹响了中国传统金融业迈向现代的号角。凭借独特的港口优势,宁波人在一战后趁着列强对中国放松警惕的时机,迅速抓住机遇,陆续创办了上海煤业银行、民新银行、日夜银行、中华劝业银行等十余家银行。同时,宁波人又接盘了中国垦业银行、中国企业银行等多家新式商业银行。以宁波金融家为主体的上海银行家队伍,一时被誉为“江浙财团”。由宁波商人组成的“宁波帮”被称为“天下第一商帮”。
上海规模最大的第一家交易所,中国第一家信托公司,资金最大、信誉最好的中国保险公司……宁波商人控制了上海、天津乃至全中国的商业版图。与晋商、徽商相比,他们更具创新意识和市场精神,对近代乃至现代中国的经济格局影响也最大。毫不夸张地说,正是宁波商人影响了中国工商业、金融业的进程。
时至今日,宁波人的特长再次得到了施展机会。
金融科技作为金融业与互联网产业、现代信息技术产业相互融合的产物,正成为当前最具创新活力和增长潜力的新兴业态。根据创业邦研究中心整理,金融科技市场营收规模有望在2020年达到19704.9亿元。
2019年6月,央行行长易纲在第十一届陆家嘴论坛发表演讲时强调:“未来,全球金融增长点在于金融科技,国际金融中心竞争的焦点也在金融科技。因此,我们应高度重视金融科技发展。”
宁波保税区金融科技(区块链)产业园应时而生。
从表面上看,这个2018年底才成立的产业园有些“迟到”。
云集着知名高校的北京,早在2015年就成立了北京互联网金融安全示范产业园,是迄今全球唯一一个以互联网金融安全为主题的产业园。
金融资源集聚的上海,2017年在普陀区成立了上海科技金融产业园,以长风生态商务区为核心,重塑其外延与内涵。
被制造业包围的深圳,同在2017年在福田区发布了首个地方政府的Fintech专项政策,旨在五年内将福田区打造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Fintech中心。
和一线城市的这些大区相比,宁波保税区找准定位。由于看好区块链技术构建的独特的信用机制,园区决定以区块链技术的集成应用为核心,强化本地场景应用对接,从而形成独特的生态招商服务模式,助推技术创新团队落地发展,加快推动传统优势产业转型升级。
如此定位原因有两点。
其一,从历史来看,宁波擅长金融创新,有着培育新技术的土壤。区块链等新兴金融科技的突破发展,将驱动金融机构的服务模式发生颠覆性变革,塑造更多新服务、新产品、新的运营和业务模式。
其二,从资源禀赋看,宁波作为沿海发达城市,具有深厚的产业基础和资源积累。而作为全海关特殊监管领先区域,目前保税区吸引了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万多家企业入驻,GDP年均增长约16%。2018年财政收入60.5亿元,增幅是全市第一;在航运物流、国际贸易、特色制造、外贸综服等行业优势眀显,有充分的积累和信心去尝试新的发展。
金融科技产业园的成立,正是把宁波的金融基因和产业积淀进行结合,弥补市场上供给和需求错配缺口的空白。
一年后,园区的前瞻性得到了验证。
区块链技术的集成应用在新的技术革新和产业变革中起着重要作用。所以一方面我们需要加强区块链标准化研究,提升国际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;另一方面要构建区块链产业生态,加快区块链和人工智能、大数据、物联网等前沿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,推动集成创新和融合应用。
这正是园区想要完成的任务。
当然,正如前文提到,宁波错过了互联网时代近十年,导致金融科技人才和创新资源储备相对不足。宁波该如何把握金融科技领域巨大的市场机会呢?
宁波拥有93家上市公司,其中境内A股上市公司79家,总市值超过了8千亿元,均位列全国各城市前十位。
这些上市公司多为传统制造企业和商品贸易企业,他们构成了宁波经济的两大支柱:一个负责把东西造出来,一个负责把东西卖出去。但随着全球经济形势的变化与国内消费升级,制造业面临产能过剩、产销不匹配的瓶颈,而贸易也随之需要拓展新市场,提高周转率。
如果把这些传统产业进行数字化改造,用新型技术实现传统产业与互联网的深度融合,打造一批产业互联网平台,制造、农业、能源、物流、交通、教育等诸多传统领域业态都会相继被改变和重构,并能通过互联网平台提高跨行业和跨区域协同效率,实现跨越式发展。
在这个过程中,金融科技将成为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驱动力。其中,数字供应链金融是产业互联网下的新蓝海。
传统供应链金融以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为资金来源,需要掌握供应链上下游的真实贸易数据,以企业贸易行为所产生的未来现金流作为还款来源,以第三方物流公司参与监督为风控手段,从而为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提供金融产品和服务。宁波在这个方面已经深耕了近20年。但是2017年以来,宁波进行了重新思考,发现供应链金融的内部和外部生态环境都发生了巨大变化。供应链金融推动者中出现了很多非银行类企业,包括产业中的核心企业、信息化服务公司等。他们一头获取信息,一头与银行等资方合作,为上下游企业提供融资服务。
朱明铭就是其中一个创新者。他在宁波航运订舱平台任职多年,深知物流业是资金密集型行业。以赊销为主的结算模式让中小企业经常“青黄不接”,需要资金周转,但由于固定资产有限、交易真实性验证难,他们很难得到传统银行信任。资金瓶颈让物流业的成本一直居高不下。目前,我国社会化物流成本占GDP15%,在欧美国家,这一数据是6%~7%,日本是5%。1个百分比的下降意味着能节省数千亿元成本。
看到巨大的市场机会,朱明铭在2017年1月成立了金字塔(宁波)金融科技有限公司,这是国内首家将金融科技应用于物流的企业。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:保障双方固定的收付款期限,提高企业间的合同效力,解决互信问题,帮助中小企业融资。在金字塔的供应链系统里,有来自海关、全球52家船公司、全球560多家航空公司以及陆运汽车的GPS北斗导航信息,每一笔交易的资金及物流节点都会被监控并记录,区块链分布式记账技术的使用能确保金融机构获得交易原始数据。
成立当年,金字塔的销售额就突破了2亿元,很快,朱明铭意识到,公司不应该去和银行竞争,而是应该做好流量通道,在长尾市场发力。他决定把公司落地到保税区金融科技(区块链)产业园,依靠产业园的区位优势、技术优势和平台优势进一步升级公司业务。
其实不仅仅是物流业,提升产业链运行效率、优化资源配置是每一个传统产业进行互联网化变革的内在驱动力。
外在驱动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