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零后、九零后们小时候应该都看过一部动画片《海尔兄弟》。这部动画片是1995年开始播放的,由海尔集团和一家叫做北京东方红叶动画集团公司共同投资的。在相当长一段时间,这对海尔兄弟不仅霸屏了90年代的电视,更是站上了海尔各个产品,成为了海尔的品牌标签。
但实际上,海尔这么做并不是独创,它的老师是另一家电器巨头东芝。早在1969年10月5日,日本富士电视台播出了一部动画片,叫做《海螺小姐》,其独家赞助商叫东芝。
这部动画片在日本非常受欢迎,动画片中的插播广告“闪耀的东芝”,也是当时人人都能唱出来的广告“神曲”。
在整个20世纪,东芝是日本的国民品牌,更是日本的经济支柱之一,在全球家电、半导体、电脑等多个领域也都是数一数二的。
然而,时移世易,百年东芝,一朝云散。
今年2月,东芝集团(6502.T)宣布拆分为东芝/基础设施服务公司和设备公司两家公司,这是继东芝集团在接连卖出家电、医疗器械、电视、半导体、个人电脑等一系列业务之后的又一次拆分。
东芝何以走到如今分崩离析、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地步的呢?
百年东芝,行业大佬
东芝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75年。
最早的东芝主要由两个公司合并而成,一个是田中久重创建的芝浦制作所,一个是藤冈市助创建的东京电气。
芝浦制作所主要生产重型机电设备,在20世纪初期,芝浦制作所是世界级的工业大厂。
东京电气则可以和大家耳熟能详的大发明家爱迪生扯上关系。创始人藤冈曾作为国家使节去到美国,在费城世博会上,他第一次见到了爱迪生电灯公司生产的白炽灯泡。在他回国后,他亲笔写信给爱迪生,请求爱迪生给日本的工科大学寄送36枚灯泡,此后便有了东京电气。
1939年,芝浦制作所和东京电气合并,叫做东京芝浦电气,到了1984年,改名叫做东芝。
二战期间,东芝为日本生产了大量中型坦克,重机枪和各类山炮,是日本当时五大军工企业之一。
1945年日本战败,战争结束,东芝开始全面转向民用领域。
战后的日本经济在短暂的停滞之后,从1952年开始,进入了高速增长期。1967年日本提前完成翻一番的目标,国民收入增加了一倍。1968年,日本成为资本主义阵营仅次于美国的第2大经济强国,1973年国民收入比1961年增加了2倍。
在这个时期,日本的汽车行业、电子家电行业、半导体行业都有极大的增长。
和东芝有关的主要是电子家电行业和半导体行业
日本的半导体行业有多强悍呢?
1979年日本优先于美国掌握了集成电路记忆芯片技术,随后日本在64k、1M、4M、16M、64M集成电路生产中相继获得成功,在国际市场占领先机。1985年日本半导体的全球市场占有率由1975年的20%上升到50%以上。到80年代后半期,在世界十大集成电路制造厂商名单中,日本6家远超美国的3家和韩国的1家。
日本的电子家电行业也处于爆发期,1991年,日本生产的电器出口可以比肩日本汽车业,二者构成日本对外出口的两大支柱之一。1991年,以电视机、DVD播放器、录像机和电子照相机为代表,日本电器企业出口处于全盛期,行业总体贸易顺差约为9.2万亿日元。
东芝乘着国家整体上升的东风,也成长为多个领域的霸主。至20世纪80年代,东芝的业务主要分成四大板块:第一大板块是电力设备,第二大板块是半导体业务,第三大板块是通信设备,第四大板块是家电、电视、医疗器械、笔记本电脑等。
从东芝领导者在日本政界的地位,就能看出东芝的地位。成立于1946年的日本经济团联会,一直以来被誉为日本“财界总理”,在日本经济产业界地位举足轻重。这个团联会的第二代和第四代会长都出自东芝,另外,第一代和第十一代评议员议长,也就是二把手,也是出自东芝。
收购西屋,潘多拉魔盒打开
智者早就教导我们,一个人的命运,当然要靠自我奋斗,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。对于一个企业也同样如此。东芝的命运,既有自我“作死”,也有历史的进程。
我们先来说历史进程。
大家都知道,20世纪80年代,美国意识到日本全行业的威胁,就有了1985年的《广场协议》。之后,美国又对日本半导体出口发起301调查,于1986年7月达成《日美半导体贸易协定》。此时又冒出一个“东芝事件”,让美日贸易战火上浇油。上世纪80年代初,东芝卖了4台潜艇数控螺旋桨铣床给苏联,苏联用于制造潜艇螺旋桨。在“冷战”背景下,这个事件非常严重。1987年,美国发现了这件事情,于是借日本东芝公司向苏联出售违禁机床产品事件,禁止日本东芝机械公司的产品对美出口长达三年,里根政府对日本3亿美元的半导体及相关产品征收100%惩罚性关税。
这是日本半导体行业整体衰落的大背景。
东芝的半导体行业也深受影响,直到智能手机成为新一代科技产品,才缓过劲来。东芝的NAND型闪存是智能手机的核心部件,手机企业对东芝的闪存“有多少收多少”,所以东芝在半导体行业仍然跻身全球前10。
东芝真正的命运转折点是自我“作死”。在《东芝解体》一书中,作者大西康之不无惋惜地说:“曾作为人气动画片《海螺小姐》的赞助商深受国民喜爱电器名门东芝,其全面崩坏之路从2015年春天开始。”
这一年,东芝被爆出其从2008年-2015年的八年间虚报近1562亿日元(约12.7亿美元)利润,随时有可能被摘牌下市。
正是从此刻开始,东芝走向了解体之路。
要知道,东芝是一家百年名企,为什么会走到财务造假这一步呢?时间需要拨回到2000年初。
在2000年初,各国对核能普遍持正面态度,认为其是绿色清洁能源。当时的美国也有新建核能发电设施的计划。还有专家预测说:“2030年以前,全世界范围内有可能新建150个核电站,市场规模将达到30万亿日元。”
当时核能业界的三巨头分别是美国通用电气、法国阿海珐、美国西屋。美国西屋正是东芝转折的焦点。西屋不仅给美国航母提供核动力技术,还是世界核标准的制定者。谁能获得西屋公司的股权,就意味着掌握了先进技术。
但西屋并不能算个好标的,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,它就经营非常困难了。于是在1999年,西屋被卖给了英国核燃料公司,价格大概是2000亿日元左右。一直到2006年,英国核燃料公司不仅没能盘活西屋公司,自己也陷入窘境,于是只好再度谋求出手。
日本多家企业都对西屋虎视眈眈,东芝正是其中之一。
西屋公司此时值多少钱呢?曾经参与竞争的三菱重工透了底。其负责人说,西屋的市值在2000亿日元上下,即使乐观估计,也不超过3000亿日元。但东芝出手阔气,出价54亿美元(约合6600亿日元),大概是西屋市值的三倍。
这一价格自然无人能敌,东芝成功收购西屋。东芝对西屋的前景非常乐观,时任东芝CEO佐佐木放下豪言:“在2015年以前,东芝计划接受全球范围内39台核能发电机组的订单。” 39台机组值多少钱呢?按照市场行情,每台价值5000亿日元,39台的总额就超过了20万亿日元。
所以6000亿日元贵吗?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。然而,再次梳理历史,业界普遍认为,收购西屋是东芝最大的一记昏招。
《东芝解体》作者大西康之称:“黑洞的中心就是东芝收购西屋公司,也是东芝选择财务造假的原因。” 如果一切顺利,东芝购买的原子能发电机机组能够正常转起来,这一溢价显然不是问题。但随后,接二连三出现了“黑天鹅”事件。
首先是雷曼事件导致2008年金融危机,全球企业都受到影响;接着是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,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爆炸。从爆炸开始,世界范围内一大半的核电站建设项目都被迫中止、冻结,所以东芝的39台原子能发电机组的预计订单也就泡汤了。
一方面花了巨款,另一方面未来的订单基本泡汤,东芝的账面立时就会非常难看。但是东芝的CEO为了保住眼下的账面数字,选择了财务造假。
造假暴露,甩卖开始
纸终究包不住火。
2015年,日本证券交易监督委员会收到了一封举报信,信中揭露东芝财务造假2300亿日元。
漫长的调查之后,东芝承认了财务造假,他们还承认,截止到2016年12月末,东芝的总资本实际上是-1912亿日元,也就是说,东芝已经资不抵债了。
如果再不采取措施,银行很快就会判定其为“不良债权”,紧跟着的就是资金链断裂,东芝立时破产。
于是,东芝开启了大甩卖。2016年3月,东芝集团将医疗器械部门以6655亿日元出售给佳能。2016年6月,东芝正式签署协议,将白色家电业务以537亿日元卖给中国美的集团,一同出售的还有包括东芝品牌40年全球授权和超过5000项技术专利,及其日本、中国、东南亚的市场、渠道和制造基地。
如前所述,投资《海螺小姐》的东芝,曾经将白色家电作为其“门面”,但实际上,其白色家电早就衰落